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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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入夏后,朗月那边有了喜,整个王府都是一片欢歌。

  只有我这里煞是冷清。

  朗月喜热闹,林歌就让我把之前的院子让给她。

  我不让,还砸碎了林歌最喜爱的镇纸,被他强行拽出主院。

  他威胁我,要是不搬就把我送回父亲家。

  我日日做噩梦。

  就连白日里,也常常出现幻觉。

  有时是林歌拉着我的手,站在能摸见云的楼顶,转眼又把我推下楼。

  有时是我娘站在桃花林深处,跟我讲姑娘家也要自强不息。

  他们都说娘是个疯子,但我年幼之时,娘也曾把我环抱在怀里,教我写我的名字。

  她说:“杳杳山水隔,娘希望你不管走多远,背后都有故乡依靠。”

  “娘陪不了你一辈子,只希望杳杳长大后,常来看看娘。”

  出嫁前一晚,娘忧心忡忡地拉着我的手。

  “杳杳,你嫁了人,就不能再后悔了。”

  “就算是老乡,也不能欺负娘的杳杳。”

  她又在说胡话了,她明明是江南人,怎么会和长在京城的太子做老乡。

  她身上有和父亲其他宠妾不一样的气味。

  我说不清。

  只是与太子殿下第一次相遇时,我在他身上也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气味。

  所以当时,我才会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我深吸了一口闷热的空气。

  我娘是最疼我的,她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一定心疼得落泪。

  可惜她早早得死了,只留我在苦痛的人世里挣扎。

  我去里屋给娘的牌位上了香,这是我从主院带出来为数不多的东西。

  我陪她聊些知心的话。

  娘,我的心好疼啊……

  三年的情感,怎么他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烟雾缭绕里,我好像又一次看到了蜃景。

  比现在年轻一点的林歌环抱住我,耳鬓厮磨。

  我们那么亲近,都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那亲昵忽得加重了力道。

  “胡杳杳,你对朗月做了什么?”

  男人声音冰冷,在我耳畔炸开。

  4

  不是幻觉!

  粗糙炽热的大手扼住我的喉咙,空气停滞一瞬。

  他将我拖拽在椅上,疼得我流出泪来。

  有一瞬间的恍惚,林歌好像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

  他把手中的香囊甩在我脸上,冷笑道:

  “你这个毒妇,朗月的孩子没了,你知道吗?”

  我看了一眼,那香囊上刺绣的桃花分外惹眼。

  那是娘送我的出嫁礼物。

  它怎么会在朗月手里?

  “她偷了我的东西。”

  我推他,没推动。

  林歌咬牙切齿,力道大得近乎要捏断我的骨头。

  “那是孤的第一个孩子!朗月哭了一夜!”

  “朗月从你私库里拿来的东西有问题,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

  盛夏酷暑难耐,我的背上积了一层薄汗,目眦欲裂。

  我连她偷拿了我的东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害她?

  她孩子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吗?

  你有什么资格跑来责问我?

  林歌,你个混蛋!

  我发疯似的咬上林歌的喉咙,牙齿穿透了皮肉,铁锈的味道直冲鼻腔。

  “你凭什么骂我?林歌,我从没哪里对不起你过!”

  我的眼泪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我的孩子,我为他缝好了虎头鞋,为他取好了名字,给他讨了娘娘庙里的彩头。

  我本可以护着他,让他不像我小时候那样孤苦长大。

  他能在早春扑蝴蝶,入秋识文字,不用被姨娘排挤,被弟弟妹妹推进冰冷的池水中。

  可是他连京城的天都没见过。

  就变成了我院里的一摊泥。

  慌乱间,林歌挥手打掉了台上的牌位,紫金檀木断裂,半截刺在他手臂上。

  林歌吃痛,松开了对我的桎梏。

  我泪痕未干,慌忙抱起地上碎成两半的牌位。

  娘,您总是惦记着我的。

  女儿不孝,让您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木刺扎透我的掌心,我无知无觉地用身体护在上面,任凭林歌对我拳打脚踢。

  你打死我吧。

  我死了,就能去陪我娘了。

  “殿下,求您放过娘娘吧!”

  快痛得昏过去之前,我听见了微草的声音。

  幸好,还有微草在我身边。

  “太子妃胡杳杳,嫉妒成性,无才无德,即日起禁足偏院,没有孤的许可,不得外出。”

  微草抱住我,为我挑出手掌心的木刺。

  我注视着太子的背影消失于房门外,曾经高大宽厚的身影隐匿于重重珠帘外,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突然不难过了。

  娘,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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