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周记包子铺”的旗面正好搭在了程安的头上,风一吹倒把程安给惊了一下,抬头看着那面旗子。
“周记?姑娘姓周?”程安摸了摸鼻子,低头看着姑娘笑吟吟的问道,丝毫不在意刚才出了丑。
周姑娘倒是笑了一下,两颊边有浅浅的梨涡,霎是好看。但惦记着刚才程安挡了她的铺面,又唬着脸没好气道:“怎么呢?”
程安搓搓手,拿过包子咬了一口,口齿有些不清楚的道:“没怎么,就是想问问姑娘的芳名。”
包子很好吃,虽然程安修道,已经不大会饿了,但吃完了一个还是想要再来一个。
“为什么告诉你?”周姑娘扬起一张小脸,细想想方才程安窜过来的地方,不免好奇道:“你是从三清观出来的?”
程安身上的香火气重,那个方向又只有三清观一个地方,程安也不隐瞒,点点头:“是了,姑娘去过?”
“自然。”这周姑娘的一双杏眼亮的厉害,像是期盼什么,“我前些日子还去求过签呢!都说准的很!”
程安暗自撇撇嘴,本就是清净修道的地方,硬生生弄的跟个月老庙似的。
虽然这么想,但程安还是放缓了语气道:“姑娘求得什么?”
他还没有说什么,倒是这周姑娘的脸先红了,啐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还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安,“瞧你这人倒是齐整,就是看着不大讨喜。方才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从三清观出来?”
还没等程安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来诓骗一下,周姑娘倒是先开了口,一副恍然的模样,咬牙道:“你不会是贼人吧?瞧上了观里的香火钱?”
程安哭笑不得。
他非但是什么贼人,反倒算是这三清观的半个祖师爷呢!
“姑娘可别冤我,我也是瞧着,这观里来往的善信多,想着是否如此灵验,便想去看一看的。谁知签没求上,出来倒让这么漂亮的姑娘疑我一遭,真是亏啊!”程安长吁短叹,惹得周姑娘红了脸。
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果然在这里油嘴滑舌!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惊鸿一瞥的姑娘心里头给骂了个遍,程安还在撩闲,“姑娘去求的什么还没告诉我呢!我今日去了那三清观,瞧着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去的地方。”
周姑娘对这三清观的印象好的不行——许是这长安城的百姓都对道观有种莫名的崇敬,此时便不屑道:“三清观可是这四方街最大的道观了,前前后后去了多少姑娘求姻缘都灵验了,自是......”
小姑娘说到一半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程安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了,这才回味起周姑娘的话来。
去了许多姑娘求姻缘?
这长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能让求姻缘的黄花大闺女遂了自己的意?
此事颇为可疑。
没成想本只是撩个妹,还得了个看似有用的消息,程安更加像个甩不开的牛皮糖,跟在周姑娘左右,笑嘻嘻的道:“周姑娘求了姻缘?何时求得,可灵验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周姑娘的心,她轻咳一声,不大好意思:“原是去年跟着王家姐姐一同去的,如今王家姐姐出嫁,也有一年了,我还是......”
“出嫁了?看来还真是灵验?”这下程安都忍不住咋舌。
难不成这长清还真有点本事?
正想着,周姑娘秀气的鼻子一皱,低声道:“不过王家姐姐嫁的不好,前半年还成,后半年她那狠心的婆婆嫌她生不出孩子,给她官人塞了好几房小妾,王姐姐不得官人疼爱,以泪洗面。今春的时候听我娘说,人就疯了。”
程安大惊。
这唐时的风气原比别的朝代好些,先不说男女大防很松,就是这夫妻之间也多了许多平等的条例。
反正据程安所知,总听说有夫妻和离的,并为听说嫁人一年无子就逼疯媳妇的呀?
这是什么样的家庭?
程安默默不语,心中思考着这几件事的联系。
他想的没错,那长清没有什么本事,这三清观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么这些求姻缘的姑娘......
正想着,有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从包子铺里头出来了,嘴中没好气的唤着:“伊儿!”
程安展眼看去,那妇人出来就揪上了周姑娘的耳朵,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净在外头跟人聊什么闲?包子都熟了不去弄出来?”
在这地方待了没有两天,程安的脾气养出来不少,最见不得这样的事儿,喝道:“放开她!”
妇人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点惊讶,瞧了程安一眼,见他气度不凡,穿戴上佳,口吻不由得放宽了些,“小官人,我调教我这不成器的小女儿,关你什么事呀?”
程安这下才觉得自己怕是有些鲁莽了,但还是硬气道:“你纵使管教女儿,也没有这样的,何况我还和她说着话呢!”
“哟,怕是不得空了。”妇人冷笑了一声,“这也不合规矩。我怕这女儿展眼就要出嫁的人,跟您在这儿不着四六的谈天说地,怕是不合时宜。”
说着又数落周姑娘,“小贱蹄子,还不跟我进去?”
“你等等!”程安的话没问清楚,又想跟这打眼见了就欢喜的姑娘多说几句,从怀里掏出一串子通宝,“当我买她半个时辰得闲,成不成?”
妇人见钱眼开,见状慌忙放开了女儿,去抓那一贯钱,眉开眼笑,“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去吧伊儿!”
她拿着钱欢天喜地的进去了,周姑娘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不高兴,从包子铺后头出来了。
程安这才瞧清楚她的穿着打扮。
齐胸襦裙,倒不似这边的姑娘各个都格外珠圆玉润些,周姑娘有些清瘦,所以看着格外楚楚可怜。
“你没事吧。”程安不忍,见她眼眶都红了,先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给了她,“你叫依儿?那个依?”
周姑娘也不客气,接过帕子擦了眼角的泪花,闷声道:“伊人的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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