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叶清宁摇摇头，他看着吴名有些苍老面容，笑着说，“我来时便说了，我是来看望故人的……至于秦广王，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知道他在哪里。”
“当年那件事……秦广王也参加了吗？”吴名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叶清宁转头看着窗外，北方的乌云层越来越厚，他所算出的那场大雪即将到来，这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十殿阎罗中，只有五官王、阎罗王、都市王和转轮王这四殿参与了这件事……”
“十殿阎罗只出动了四殿？”
“叶清玄定下的计谋，【影卫】倾巢而出，十殿阎罗去了四殿。”叶清宁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这么大的阵仗……”
吴名沉默了。
早在五年前，叶清玄下了通缉令通缉叶清宁的时候，他就知道天机阁满门被灭一事与他叶清玄脱不了干系。毕竟叶清宁早就是天机阁阁主钦点的少阁主，他没有理由欺师灭祖。但是那时他还不敢确定，即使如今听到叶清宁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吴名皱着眉头道，“天机阁出事那天，叶清玄人在朔阳，奉皇命抵御北燕。”
“半月前，叶清玄派出【蛛网】在江州劫杀我，同行的还有转轮王座下的魑魅魍魉。若是他心中没有鬼，为何要这么做。”
“你们三兄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手足相残，当真是世事无常。”吴名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叶清宁笑了笑，问道，“吴忧呢，多年未见，怪想他的。”
“那小子啊，城西的破庙里教书呢！你去找他吧。”吴名拉着穷奇往内房走，边走还边嘟囔，“奇兄，我藏了几坛好酒，咱们不醉不归。”
叶清宁扶着额头摇头表示无奈，转身与云逸一同出了酒馆，往城西走去。
他们出门不久，外面便落了雪。雪纷纷扬扬的，不消片刻就在地面上铺满了薄薄的一层。路上人烟渐渐稀少，走到后来，倒是只剩下叶清宁和云逸两个人了。
“先生说的大雪快要到了吧。”云逸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又自顾自的道，“也不知江州的流民如何了。”
“是快到了。”叶清宁叹了口气，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大雪一落，北燕估计就按耐不住了。”
“什么意思，”云逸心头一凉，他无法忘记五年前那场战争对大俞造成的创伤，“北燕不是被叶清玄打退了吗？”
叶清宁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真以为北燕是叶清玄打退的？大俞自你皇祖父那一代便开始衰落，而北燕这些年却励精图治，从区区三万铁骑便能打到朔阳就能看出北燕国力之盛。”
“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北燕退兵有何关系。”
“五年前北燕突然出兵，本意其实只是为了试探大俞的国力，否则定不会只派出这么点兵力。”叶清宁分析道，“一路攻城掠地，其实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只不是想继续羞辱大俞一番罢了，而一旦遇到阻力，退兵就是必然的事了。”
“既然知道大俞国力空虚，他们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因为那时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期，百足之虫，死而未僵。大俞国大大小小十几位诸侯王，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启明落入外族手中。”叶清宁停顿了一下，皱着眉思考一阵子，才说，“北燕在等，等大俞自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这场雪会让大俞自相残杀？”
“不，不是。北燕的想法虽好，但是燕地毕竟苦寒，气候环境太差，一旦大雪落下，北燕势必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此时要想保证国力不衰退，唯一的办法就是举国南下，攻城掠地，祸水南引！”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要刀兵相见？”云逸皱着眉头，他不喜欢战争他以为叶清宁能有更加和平的方式改变天下的局面。
叶清宁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云逸，一字一顿地说：“战争早就无可避免，想要改变眼下的局面，迟早有一方要踏出这一步。你要知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说完，也不管云逸如何想，自己一个人转身向城西走去。
云逸愣了好一会，才苦笑着摇摇头，暗骂自己天真。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城西的破庙确实荒废了许久，云逸只能依稀看到正门占满灰尘的牌匾上写着“清宁祠”这三个字。
祠中立着一个两人高的大石像，石像下面一个穿着秀才长衫的年轻人正在教一群孩子们读书。这秀才长得很清秀，依稀能看得出他和吴名长得有些像。
此时正在教论语，一个个幼小的孩童们摇头晃脑地背诵这些对于他们有些晦涩难懂的句子。背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一句时，云逸注意到身边的叶清宁和教书的吴忧神色都有些黯淡。尤其是叶清宁，此时他正望着那块牌匾发呆。
呆了一会儿他突然笑道：“你知道吗，其实这‘清宁祠’是宁州百姓为我建的，七年前我路过宁州，见宁州星野有异象，便用了整整五个星式结合满天星野推算出宁州必有地动之灾，然后动用我天机阁的人脉让州郡引起注意，疏散了百姓，把损失降到了最低。宁州的百姓把我当成活神仙，立了生祠祭拜……想不到如今破败成这副样子。”
他最后一句话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但云逸却听出了满满的失落。这些天的相处，云逸知道叶清宁并不是那种追求浮名的人，他所失落的必然不是无人供奉，那是什么呢？没人知道。
“不过破败了也好，那个纨绔的叶清宁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永远不会再回来！”
叶清宁的声音很轻很轻，在满天风雪中显得格外的渺小，可是云逸知道，就像蝴蝶在展翅之前必须经过破茧的痛苦一样，他叶清宁在此刻，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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