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苏慕寒在一起了。

　　那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我如往常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转过身来，飞快地说了一句。

　　“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啊？”

　　我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大概是以为我没听清，他又极快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们要不在一起试试。”

　　眼神不自在地左右乱瞟，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极不自在地咳了声。

　　掩饰他的尴尬。

　　“好啊！”

　　我笑靥如花，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

　　“你答应了？”

　　他的眸孔有些微微放大，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

　　“对啊，那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吧。”

　　其实在他说第一遍时，我就已经听清了。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我更紧地挽住他的胳膊。

　　“如果不能好好地在一起。”

　　“那我们就坏坏地在一起吧。”

　　“提醒宿主，攻略任务已完成，已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不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

　　“宿主，对攻略对象动心是很冒险的一件事，你确定不回去吗？”

　　“我确定。”

　　“好的，系统1312号为您服务，宿主1007号燕婉自愿脱离现实世界。”

　　“祝您，一路顺载。”

　　和苏慕寒在一起后，他径直就带我去见了苏父。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哇？”

　　我仰头问他。

　　“不是。”

　　他淡淡否定。

　　“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有着怎样的家庭。”

　　苏父看起来不苟言笑。

　　坐在沙发双手搭在拐杖上，眉头锁着。

　　我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地思考要不要主动给苏父倒杯茶。

　　苏父没有看我，只是看向苏慕寒。

　　“听说你昨天又去飙车了？”

　　“还把韩氏集团二公子给撞了？”

　　其实我知道，那是韩氏二公子韩烨故意挑衅苏慕寒。

　　带了一圈人把我和苏慕寒围在中间。

　　让苏慕寒和他飙车。

　　如果苏慕寒赢了，就放他走。

　　如果输了，带我走。

　　“应不应，苏少？”

　　韩烨用手转着车钥匙，勾起一抹笑。

　　苏慕寒冷着脸不说话，周身冰冻的气氛让我担心地握住他的手。

　　他潇洒地赢了韩烨。

　　坐在副驾驶的我被惊险的漂移转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只看见他冷硬的侧脸和紧抿的嘴。

　　他一马当先地超过了终点线。

　　而后忽然猛地一个转弯，撞向了后方韩烨的车。

　　车头将要相撞的瞬间，我看到对面车中韩烨吓得惨白的脸。

　　苏慕寒一脚死死地踩下油门。

　　再晚一秒，车子就会撞上韩烨的车。

　　巨大的刹车惯性让我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载去，又被安全带拉回去。

　　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你输了。”

　　苏慕寒打开车门，站在韩烨面前。

　　一停下车韩烨就打开车门奔下了车，呕吐不止。

　　“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

　　“我都赢你八百个来回不带转弯的。”

　　苏慕寒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苏父的问题。

　　“翅膀长硬了是吧？”

　　看到他不说话，苏父更加生气。

　　举起拐杖就朝苏慕寒背部重重地敲去。

　　苏慕寒躲也不躲。

　　眼看那根拐杖就要落到苏慕寒身上去，我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扑了上去。

　　抱住苏慕寒，帮他挡下了这一棍。

　　实木的拐杖落到我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苏慕寒瞬间变了脸色，迅速转身将我抱在怀里。

　　“婉婉。”

　　他看起来那么惊慌，连声音都变了调。

　　“没事，我不疼。”

　　穿书前妈妈被家暴时，我去拦着。

　　爸爸一脚踹在我的心口。

　　可比这疼多了。

　　“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医院。”

　　“婉婉。”

　　“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苏慕寒眼眶湿润，声音微微颤抖。

　　背部上了药膏，疼痛就减轻了很多。

　　苏慕寒一遍遍和我道歉。

　　他精致的脸上满是愧疚，眼底更多的是惊慌和无措。

　　他坐在病床边，握着我的手，贴到他脸边。

　　苏慕寒妈妈是上吊自杀的。

　　那年他才小学，考试没有及格，不敢回家。

　　直到晚上才敢走进家门。

　　一进门，就是妈妈悬空的脚和惨败灰淡的脸。

　　他在房间枯坐了一夜，就这样看着妈妈的尸体一夜。

　　爸爸也没回来。

　　直到第二天邻居上门，才帮忙报了警。

　　他一直以为。

　　是因为自己平时太调皮捣蛋，考的太差。

　　妈妈才离开了他，爸爸才抛弃了他。

　　后来他才知道。

　　爸爸那时做生意失败，一直被人追债。

　　那天追债的人追上了门，爸爸听到风声提前逃跑，而苏母被逼无奈。

　　怀着满腔的愤恨上吊自杀。

　　后来苏父东山再起，把苏慕寒接回了苏家。

　　他眼里却再也没有这个父亲。

　　“不要丢下我，别丢下我好不好。”

　　苏慕寒握着我的手，无措的眼中都是害怕和惊慌。

　　害怕再一次被人抛下。

　　我向他靠去，缓缓抱住他，把他的头压向我的颈间。

　　“不会抛下你的。”

　　我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一个婴儿。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苏慕寒后背紧绷着，像是一支拉到最紧的弓。

　　听到我的话，他骤然放松下来。

　　像是脱水一般。

　　良久，他低低的啜泣响起。

　　但苏慕寒还是遇上了他命定的女主角。

　　苏慕寒不再飙车，开始安心上课。

　　并研究自己喜欢的项目，尝试创业。

　　在一次竞标会上，他遇到了于暖。

　　彼时苏慕寒性子变得安静又淡漠。

　　见到他第一眼，于暖就被他所吸引。

　　她开始不遗余力地邀请他吃饭、见面。

　　参加舞会。

　　在咖啡厅里，她言笑晏晏、胸有成竹。

　　“苏慕寒，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

　　那时我不想再依靠燕正军，在咖啡厅当服务生干兼职。

　　听到这句话，我慌忙压低了帽檐，转过身去。

　　苏慕寒竞标的项目是静安集团名下的。

　　而于暖是静安集团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是和苏慕寒拥有少年情谊，又经年后重逢的书中女主。

　　是苏慕寒的女主角。

　　是我太自不量力。

　　然后，我听到苏慕寒玩味的声音。

　　“好啊。”

　　也许是感到了不安。

　　我辞去了咖啡店兼职的工作，不遗余力地陪伴在苏慕寒身边。

　　也许是从小感受到的爱太少了。

　　所以我想要用力握住人生中难得的一丝光亮。

　　苏慕寒起身去倒咖啡，我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停身，我没有反应过来。

　　一头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怎么回事？”

　　他笑着戳戳我的额头。

　　看着他澄澈的目光，那些话忽然就涌上嗓子眼。

　　你为什么要接受于暖的帮助？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是不是…要走了？

　　可我又害怕，问出这些话。

　　会遭到他的厌恶。

　　我没有信心会被人坚定地选择。

　　那些话堵在我的嗓子眼，压抑得我喉口发疼。

　　忽然，他蹙起了眉，伸出手轻轻擦过我的脸庞。

　　“你哭了。”

　　然后，他将我抱上餐台，站在我身前。

　　认真问我。

　　“到底怎么了。”

　　我擦了把脸。

　　我哭了吗？

　　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看着苏慕寒冷凝下来的脸色，我踌躇着问他。

　　“你会不会，离开我啊？”

　　他挑了下眉，示意我继续说。

　　“我看到，你和于暖在咖啡厅。”

　　“你还说，接受她的帮助。”

　　我声音越来越低，看着他似乎要笑出来的意思。

　　我的头也越埋越低，几乎要缩到地底去。

　　“就是这啊。”

　　“她只是个跳板而已，有帮助谁不要。”

　　“如果能完成这个项目，就是我独立出苏氏的第一步。”

　　他又捧起我的脸，看着我郑重道。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问我。”

　　“不用压在心里。”

　　“不过。”

　　他捏了一下我的脸：“就因为这件事这段时间跟着我形影不离的？”

　　我被他说得又羞又恼，干脆一头扎进他颈间。

　　不再理他。

　　真是丢死人了。

　　得到苏慕寒肯定的回答，我内心仿佛有了保障。

　　也没再像最近几日紧跟着他。

　　直到一次学校品牌赞助商举办的舞会。

　　我看到于暖挽着他。

　　才子佳人，当真是绝配。

　　看到他们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人重重揪住，扭成一团。

　　我才想起来，品牌赞助商是静安集团。

　　苏慕寒注意到了我。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和我说忙项目，所以一直没见面。

　　他眉眼更加英挺，有了成熟的韵味。

　　我艰难地对他挤出一抹笑。

　　而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移开了眼。

　　那一瞬，我如遭重击。

　　于暖也看到了我，倒是冲我礼貌地笑了笑。

　　乌发红唇，当真美丽。

　　舞会结束后，我在后台找到了苏慕寒。

　　“我刚才…看到你喝酒了。”

　　我强压下心中上涌的难过，生硬地扯起嘴角。

　　“你胃不好。”

　　我在身上四处摸索。

　　但今天参加舞会，我穿的是一袭长礼服。

　　没有装胃药的口袋。

　　苏慕寒冷漠地看着我尴尬的举动。

　　面露讥讽，勾唇一笑。

　　“在找胃药？”

　　“不需要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想要抬脚追上去，却感觉被死死地钉在原地。

　　这冷漠来得毫无理由。

　　我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回到家后，我踌躇良久，试探着给苏慕寒发去了一条微信。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您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那一瞬间，我的心重重从空中砸下，如同落进一个无尽的深渊。

　　心慌得无以复加。

　　我赶忙拨打他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电话也被拉黑了。

　　我尝试了所有能联系他的方式，无一例外都被拉黑了。

　　那一晚，我一遍遍拨打他的电话。

　　听着手机里“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冲到了苏慕寒家门口。

　　“苏慕寒，你出来见我！”

　　我头发散乱，在门外声嘶力竭地大喊。

　　而面前这扇门始终紧闭，无人应答。

　　晨间的湿气打在我身上，我只觉得心里彻骨的冷。

　　“苏慕寒，那我们这算是彻底分手了吗？”

　　心脏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爱上攻略对象，本就是攻略者的大忌。

　　可我也只是想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那天之后，我和苏慕寒再无联系。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场画展。

　　我看到了他和于暖挽着手微笑出席。

　　于暖站在台上，满脸笑容地对台下来宾介绍自己的获奖作品。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抽烟的桀骜侧脸。

　　孤傲，不羁。

　　可那明明是我和苏慕寒恋爱期间为他画的肖像，画作下方还有我的署名。

　　可现在已经被完全抹去。

　　在书里世界，借助燕正军的财力，我得以学习从小热爱的美术。

　　那幅画，一笔一划，都是我的心血。

　　可现在，却被于暖顶了去。

　　叫我如何不恨？

　　我发狂般地冲到台上，狠狠攥住她的肩膀。

　　失去了所有颜面。

　　“这是你的画吗？”

　　“我问你这是你画的吗？！”

　　台下的宾客泛起一阵惊呼。

　　于暖明显被我吓到了，缩着肩膀不断向后退。

　　一双兔子眼红彤彤的，实在是可怜兮兮。

　　衬得我愈发像个疯子。

　　苏慕寒反应过来，冲上来反扭住我的双手。

　　力气大得让我感觉双手有断掉的错觉。

　　“燕婉。”

　　他压着声音。

　　“你别在这里胡闹。”

　　最终，他强行把我带回了他的别墅。

　　“苏少自力更生，生活倒是大有改善。”

　　我眼含讥讽，话语化作刀刃刺向他。

　　他毫不在意。

　　留下一句“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便要抬脚离开。

　　我气到发抖，追了上去。

　　说走就走，说消失就消失。

　　一个理由都不给我。

　　如今于暖冒名顶了我的画。

　　还要叫我容忍吗？

　　“难道你就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厉声质问他。

　　却追得太急，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解释？”

　　他转过身，嘲讽地看向我。

　　眼里的寒意让我一时顿在了原地。

　　他抬起脚，黑色皮鞋的鞋面在灯光下格外镫亮。

　　黑色的鞋跟踩在我手上，苏慕寒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

　　钻心的疼从手指传来。

　　他冷彻入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跟没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骗他？

　　我什么时候骗他了？

　　苏慕寒的鞋从我手上离开，兜头扔来一套衣裙。

　　“把这套衣服洗了。”

　　“这衣服是于暖穿过的？”

　　我扒开头上的衣服，拿着衣服看他。

　　他哪里是想让我洗衣服。

　　根本是存心羞辱我。

　　“我不可能给你洗的。”

　　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我将衣服扔在了地上。

　　苏慕寒冷笑着看我。

　　“你不想洗，我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洗。”

　　我最终将于暖的衣服洗了。

　　对于我一个在系统世界无所依靠的人，苏慕寒想要制服住我太过容易了。

　　但他不让我出这栋别墅。

　　我不理解。

　　直到我在手机上刷到了他要和于暖订婚的消息。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断崖式的分手带来的伤痛带着不甘和痛苦。

　　让我在每一个深夜不能入睡。

　　更在想起的每一次都强迫自己去原谅。

　　不是一次原谅便足够，是在想起的每一次，都要原谅一次。

　　是次次。

　　白日的阳光打在身上，我却觉得遍体生寒。

　　苏慕寒还没回来，我刷光了所有银行卡。

　　花掉所有积蓄，买了一套婚纱。

　　这套婚纱，是和苏慕寒恋爱期间。

　　我保存下来，也去婚纱店看过数次的款式。

　　那时的我一心畅想着和他的未来。

　　每次刷到有关婚礼的帖子，都默默保存下来。

　　从请柬到酒店，一应俱全。

　　我曾经是多么期待，和他的婚礼。

　　现在看来，终究是用不到了。

　　我穿着那套婚纱，坐在沙发上。

　　等待他的归来。

　　直到夜幕降临，他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苏慕寒走进客厅，我站起身来。

　　冲他温婉一笑。

　　“好看吗？”

　　他的目光呆滞了一瞬，又迅速冷凝下来。

　　“谁让你穿的？”

　　我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转了一圈。

　　裙摆宽大蓬松，在我无数个梦里出现过。

　　我柔柔看向他，声音温柔。

　　“一定要和于暖结婚吗？”

　　带了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哀求。

　　苏慕寒眼睫闪了闪，似乎是在躲避我的目光。

　　他犹豫了两秒没有说话。

　　而这两秒好像被无限拉长。

　　而后他点点头，表示肯定。

　　沉声道：“是的。”

　　我的心变成一片残骸。

　　苏慕寒和于暖结婚那天。

　　全市轰动，现场直播。

　　我坐在客厅，看着屏幕上新娘于暖幸福的笑靥。

　　苏慕寒冷峻的面孔好像也留露出一丝柔情。

　　他已经很久没对我笑过了。

　　我还以为，能和他走到最后。

　　我还以为，他是我灰暗人生的一点亮光。

　　我还以为…

　　原来都只是我以为啊。

　　我苦笑着，拉开了手腕。

　　鲜红的血瞬间染白了婚纱裙摆。

　　我就这样苍白着面孔，看着我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第一次攻略失败自杀后。

　　我又回到了书中世界。

　　因为自愿放弃回归现实世界权利，我只能留在系统之内。

　　一遍遍重来。

　　第二次循环，我认为是第一次哪里环节出了问题。

　　我不信苏慕寒对我的感情就这么没有了。

　　所以更加不遗余力。

　　在苏慕寒因为飙车被人堵在赛道上时。

　　骑着机车漂移到对方面前，一个压弯，然后潇洒撑地。

　　直把对方吓得后退了三步。

　　我摘下头盔，对着苏慕寒露出一个笑容，朝他伸出手。

　　“我带你走。”

　　恋爱后和他形影不离，严防死守他和于暖的见面。

　　但他还是把我喂到他嘴边的糖扔掉，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分手吧，我厌了。”

　　第三次循环，明明我们几天前还在一起做了情侣对戒。

　　几天后他就掰开了我拽着他胳膊的手。

　　第四次循环，他拉着于暖站在我面前说：“我要结婚了。

　　”

　　……

　　直到第十次，他已经不允许我的靠近。

　　在他别墅的最后两个月里，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连最后一眼都不想施舍给我。

　　那时我才明白，爱不能救赎自己。

　　爱也不可抵万难。

　　只有自爱，才能让自己从灰烬中重生。

　　可能是人生的前半部分太过渴望爱。

　　所以苏慕寒那薄如蝉翼的爱，都让我小心翼翼珍藏了好久。

　　不忍放弃。

　　所以在第十一次醒来之时，我选择了放弃。

　　哪怕被永远困在这本书里。

　　“苏慕寒。”

　　我抬头看他。

　　“你是我灰暗人生中唯一给过我光亮的人。”

　　“所以我曾经不顾一切地、迫切地想要抓住你。”

　　“可是后来我发现，人不能只会爱别人，也要学会爱自己。”

　　苏慕寒放在膝盖的手动了动，眼眸颤动。

　　我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双手抓住他的手。

　　眼眸如水。

　　“所以放我走吧，好吗？”

　　他看着我，牙齿颤动，下颚紧绷。

　　眸里翻涌着升腾的戾气。

　　“你胡说！”

　　他猛地甩开了我的手，站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没有那个系统！”

　　“你会喜欢我吗？”

　　“你根本就不可能爱我！”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那个一直找不到的答案……

　　我一直以为打不破的结局……

　　在一切都时过境迁以后，破土而出，嘲笑着我当初的义无反顾。

　　只有余浪还一遍遍拍打着已摊死在海岸的我。

　　“就算没有系统，我也会一直爱着你啊。”

　　连张开嘴都觉得难受。

　　那些情绪一波波席卷在我的心头。

　　我站起身朝他走去，哭泣着问他。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呢？”

　　肺里的空气好似都被抽干。

　　我大张着嘴，哭得说不说话来。

　　苏慕寒好似被冻在原地。

　　足足有一分钟，他没有说话。

　　这一分钟里，他好像被钉在了原地。

　　然后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然后他张开嘴，愤怒地嘶吼着。

　　“啊！”

　　他的叫声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尾音长久地飘荡在客厅上空。

　　他半弯着身体，表情疯狂而扭曲。

　　“不可能！”

　　“不可能！”

　　“于暖是穿书人，她知道所有剧情。”

　　“她说你只是被系统强迫，要不怎么会每个需要你的瞬间你刚好都在！”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的真心吗？”

　　我费尽全力追逐他的脚步。

　　哪怕是系统布置下的任务。

　　可我也用了我的真心，去对他好，去救赎他。

　　我是真的想要留在这里，和他度过余生。

　　苏慕寒还是摇着头，绝望地看着我。

　　“不！”

　　“你说的不是真的…”

　　别墅四周忽然响起了警察的喇叭声。

　　“苏慕寒。”

　　“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请赶快放了人质。”

　　“砰！”

　　大门被破开，持枪警察有条不紊而迅速地冲进来。

　　持枪对着我们。

　　苏慕寒眼神变冷，反应极快地抓过我，抵在身前。

　　拿刀横在我脖颈之上。

　　“都别过来！”

　　“否则我杀了她。”

　　他阴冷的声音响在耳侧。

　　我的心彻底冷下去，闭上了眼睛。

　　“宿主，请为自己活一次吧。”

　　久违的系统音忽然在脑海响起。

　　放弃回归现实世界后，十次循环中它再也没出现过。

　　我张开嘴，狠狠朝横在我脖子上的胳膊咬了下去。

　　我孤注一掷，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了这一下之上。

　　苏慕寒吃痛地松开了胳膊。

　　我慌忙向前跑去。

　　两边的警察立刻要上前制服他。

　　“都别动！”

　　苏慕寒好像掏出了什么东西。

　　“我手里是遥控器，我在别墅安装了炸弹！”

　　“婉婉！”

　　他大声喊我。

　　“你再往前跑，我就摁下这个开关。”

　　我脚步一顿，但还是没有回头。

　　大步向前跑去。

　　身后传来苏慕寒的苦笑声。

　　模糊中，我好像还听到一句轻喃的“对不起。”

　　“全都趴下！”

　　我听到警察的大吼。

　　从别墅跑出来。

　　是满目落日夕阳的天，漫天火红的云。

　　谢清辞站在前面，白衬衫染上脏污，眼镜也遭到磨损。

　　他张开双手，轻声说。

　　“婉婉，没事了。”

　　我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砰！”

　　身后的别墅传来一声枪响。

　　苏慕寒没有在别墅装炸弹。

　　他抓我起来时，从桌上顺手拿起了车钥匙。

　　我腿脚一阵发软，栽倒在地。

　　不敢回头往后看。

　　谢清辞赶忙迎上来，蹲在我旁边。

　　“他是…被警察击毙了吗？”

　　我茫然地颤声问他。

　　好像在枪响的这一刻得到了解脱，又感觉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谢清辞抬手覆在我眼前。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这才后怕地闭上眼。

　　双眼合上的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许久之后，我才得知。

　　苏慕寒在警察上去逮捕他时，夺过了枪。

　　饮弹自杀。

　　彼时由于主角苏慕寒自杀，剧情偏离。

　　系统开启自毁模式。

　　我被传送回现实世界，开了家花店。

　　当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捧着苏慕寒的脸，一遍遍对他说。

　　“即使没有系统，我也会一直爱你。”

　　他不断点着头，一遍遍回答我。

　　“我相信，我相信。”

　　“我相信的啊。”

　　番外（谢清辞视角）

　　对燕婉印象的转变发生在她二十岁那年。

　　在又一次她被赶出家门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扑上门去嘶吼。

　　而是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在路边沉默地蹲下来，看着向她走去的小猫。

　　我说不上来她当时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习惯后的淡然。

　　小猫过去用头蹭了蹭她的手，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燕婉在衣服的口袋翻找着，然后无奈地一摊手。

　　“我好像没有吃的可以给你哎。”

　　可是她自己也身无一物。

　　在此之前，我对她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资助我的企业家的女儿。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靠近她。

　　可是不知怎的，我一直无法靠近她。

　　我一直以为是她的性子低微沉默，不想与人多接触。

　　直到她第一次遇到苏慕寒那天。

　　因为从小家境清贫，我会去做些兼职。

　　比如给那些富家少爷收拾飙车后的残骸。

　　也能得到一些不错的小费。

　　那次车轮带起的尘雾中，我看到了燕婉。

　　她清秀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绯红，苏慕寒歪头看她，只露了个侧脸。

　　不知和她在笑着说些什么。

　　说不出当时是什么心思。

　　我想要上前叫住她，或是去拍拍她的肩。

　　告诉她离苏慕寒远一些。

　　我抬起脚，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往前一步。

　　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在挡着我。

　　我有些焦躁，抬起手肘。

　　狠狠向前撞去。

　　这次我确定了，它是一层屏障。

　　一层透明的、看不见的，阻挡我靠近燕婉的屏障。

　　脑海中一道机械嗓音响起。

　　“请男配谢清辞不要阻止宿主燕婉攻略男主苏慕寒。”

　　“请不要阻碍剧情发展。”

　　男配？

　　我是男配吗？

　　这本书的男配？

　　还是只是，燕婉的男配。

　　从那以后，我知道这只是一本书的世界。

　　而作为男配，我不能阻挡宿主燕婉攻略男主苏慕寒。

　　也不能阻挡这本书的主线发展。

　　在剧情之外，我想要靠近她。

　　而剧情之内，我永远只是配角。

　　每个他们在一起的瞬间，我都不能出现。

　　燕婉因为奖学金被罚跪在雨里。

　　我冲到便利店买了热水和感冒药，然后折返回去。

　　看到苏慕寒拥着她，在门口和燕父对峙。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和水。

　　想起来，我确实只是个配角。

　　连她需要人的时候，我都出现得晚了一步。

　　后来她被室友抄袭报告和ppt。

　　我的心激荡着，想要站起来，帮她厉声指责抄袭的室友。

　　而我刚握紧座位的扶手，要站起来时。

　　一道身影已经比我先站了起来。

　　所以你看，任何时候，我都晚了一步。

　　就晚那么一步。

　　燕婉自杀那天。

　　我疯了一般地冲进苏慕寒的别墅。

　　苏慕寒失神地抱着她的尸体。

　　雪白的婚纱裙摆上，染上了大片殷红。

　　她安静闭着双眼，像是一个沉睡的公主。

　　我冲上去给了苏慕寒一拳，狠狠将他推开。

　　颤抖地抚摸上她毫无血色的脸。

　　那一瞬间，心脏抽疼，无以复加。

　　第二次命运重启。

　　我不顾一切，想要阻挡燕婉和苏慕寒的接近。

　　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和第一次一样，我无法靠近他们的空间。

　　我又一次，无可避免地。

　　看到燕婉死在我面前。

　　十次循环，十次重生。

　　我一次次看到燕婉被他伤害，又一次次飞蛾扑火般再次扑上去。

　　我想问问她。

　　我想问她为什么明知会受伤，还要靠近。

　　可我无法问，系统让我无法张嘴。

　　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找到苏慕寒。

　　我刚要开口。

　　一阵小小的电流窜至手腕。

　　系统冷冰冰地警告我。

　　“男配，请注意你的行为。”

　　我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苏慕寒盯着我，了然地笑了。

　　“我只是想看看，所谓的攻略。”

　　“到底能让她做到哪种地步。”

　　我一惊。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第十一次，燕婉终于自愿放弃。

　　而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我带她去看春日的樱花。

　　夏日的蜻蜓。

　　秋天的落叶，冬天的北海道。

　　她笑了。

　　那是第一次，她无忧无虑地笑了出来。

　　可她还是忽然消失了。

　　我知道是谁带走了她。

　　可我什么都不能做。

　　系统按着我，让我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一个月后，系统无奈地说。

　　“苏慕寒已经疯了。”

　　“谢清辞，你帮帮燕婉吧。”

　　我打去了电话，却被挂了。

　　于是，我让系统告诉我婚礼的现场。

　　直接报了警。

　　再次见到她。

　　她真瘦小啊，窄窄的腰肢。

　　连婚纱的束腰都撑不起来。

　　她从别墅中逃出来。

　　枪响的那一刻，她跌倒在地。

　　而我也长长舒了口气。

　　燕婉，你看。

　　你的阴霾，结束了。

　　以后，我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