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与三公主坐在永安宫的宫顶上对月畅饮了。

今日的她眼底有数不尽的忧思。

北漠虽小，却一直对大楚虎视眈眈，边关形式十分严峻，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更糟糕的是，皇帝主战，而太后连同全王却极力主和，希望皇帝答应北漠王的请求，送公主过去和亲。

用一个女人换取大楚短暂的和平，他们认为是值得的。

“陛下还没同意呢，你不一定就要去。”我安慰她。

三公主苦笑，随即又换了话题，“二哥明日成亲，你随我去观礼吧。”

我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不了，嫔妃不可随意出宫，我不能坏了规矩，给淑妃娘娘增添麻烦。”

“你要是想去就不用担心，我去跟父皇说……”

“锦悦，我……不想去。”

三公主诧异地看着我，不明白有这样好的机会可以出宫去玩一玩，为何我不要。

所有困在皇宫里的人对宫外的景象都是十分向往的。

我又饮了一口酒，解释道：“锦悦，如今太后娘娘回宫，淑妃娘娘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娘娘对我这么好，我不想让她因为这点小事又被太后娘娘责罚。”

三公主盯着我，一双眼睛比月光还要干净，她像是想要看穿我内心的想法，然终是一无所获。

最后只淡淡说了句，“阿玉，你今夜的话好多。”

再无多言。

我亦沉默。

她有她的烦恼，我有我的心事。

只是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都无从知晓。

即使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三天后，晴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殿来，“小主，三公主她，她主动请缨和亲！”

“哎！”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将手中的木剑递给晴儿，第一次以嫔妃的身份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5

“陛下。”我跪在皇帝面前，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之后，第一次将自己的腰杆挺得笔直。

凭心而论，当今陛下是一个真正的好皇帝，这六年间入后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就算入了后宫，也是去有子嗣的嫔妃处比较多。

淑妃娘娘的永安宫为甚。

即使如此，这六年，我见皇帝的次数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如今许久未见，皇帝的鬓发不知何时起已经有了发白的迹象。

听三公主说，如今大楚百姓的生活越过越好，大楚国库充盈，若是打仗，不见得就会输。

只是，那样的话……必定生灵涂炭。

所以三公主选择了和亲，我能理解她，但是却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去北漠。

如今淑妃娘娘正被太后责罚，安王人在宫外又刚新婚，必定都顾不上三公主的事，所以，我只能来找皇帝。

皇帝看着我，久未言语，也没有叫我起来。

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我将指甲掐进肉里，强迫自己稳住。

我无视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再次伏地，从容且坚定地求旨：

“求陛下免去嫔妾美人之名。”

长久的沉默。

我虽没有抬头，却知道皇帝那冷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背上。

御书房针落可闻一般地寂静。

许久许久。

终于，那清冷中带着点无奈的声音给了我答复：

“你决定了吗？”

“是的，陛下。”

“好，去吧。”

第二日，小鹿子跌跌撞撞地跑到永安宫正殿，跪在淑妃娘娘面前，边抽泣边说：“淑妃娘娘……我家小主……小主殁了。”

啪！

三公主手中的茶盏打翻在地，湿了她半边的衣裙。

她顾不上湿透的衣裙，一把揪住小鹿子的衣领，双目瞬间发红，“你骗人，怎么可能，我不信。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