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杨风走了，没有度过他的20岁。

　　我的心也碎了，冲到马路中间，希望有人给我一个了断。

　　我要去问孟婆，为什么杨风三世都如此短命。

　　孟婆若是不知道，我就去判官那告她孟婆汤的质量不行。

　　她必须要知道！

　　但是，路上的车都绕着我走，舍不得送我一程。

　　还有司机优雅地摇下车窗，操着五湖四海的腔调，朝我抛来各式各样的国粹。

　　我麻了，只能退了回去。

　　一转身，就看见了郑梦慧。

　　眼睛一亮，立即拦住了她。

　　她惘然地看着我，好像不认得我了。

　　我赶紧刺激她：“郑梦慧，我是郑芸，你怎么能不认得我呢？”

　　“我抢走了你父母，抢走了你喜欢的男生，你得恨我，必须对我恨之入骨啊。”

　　她尖叫一声，当即就捡起绿化带的一块石头，扬起手就朝我劈来。

　　我闭上了眼睛。

　　来吧，送我一程。我无法对自己下手。

　　却，预期的疼痛感并没有来袭。

　　睁眼一看，郑梦慧已经被几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控制住了。

　　“总算捉住她了。回去要加强看管，不要让她再跑出来了。”

　　我愣在原地。

　　愣愣地看着郑梦慧被那辆印着精神病院的车接走了。

　　我又麻了，长叹了一口气。

　　唉，没办法，我就是长寿之人。

　　不管我怎么作妖，也作不死。

　　第一世，我被选入宫。

　　我无心宫斗，却不断有人来跟我斗。

　　结果，她们一个个都斗死了。

　　剩我一个太皇太妃，真是孤独。

　　第二世，开医馆的我，收了许多徒弟。

　　就是，我养生过度。

　　把徒弟们都送走了，又送走了徒孙们。

　　结果，为我养老送终的是我徒孙的徒孙。

　　可以预见，这一世，我也是百岁老人无疑了。

　　14

　　大学毕业后，我拒绝了郑家夫妇的邀请，不进他们公司，自己开了一间中医馆。

　　本来是下了决心要拒绝郑家给予我的一切。

　　没想到，一年后，郑家夫妇双双意外离世，我成了他们遗嘱的唯一财产继承人。

　　一不小心，我就成了女首富。

　　而我，也恋爱了。

　　谈了位大学生，20岁，长相俊朗，是个话痨。

　　他的嘴巴很甜，姐姐前姐姐后的喊着我。

　　而我，总是打断他，让他喊我“郑同学”。

　　这个称呼，我喜欢听。

　　我时常接送他上下课，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

　　他想牵手，我拒绝了。

　　我说，那是第四个学期才能做的事情。

　　他想拥抱，我也拒绝了。

　　我说，那是第五个学期才能做的事情。

　　他笑我很单纯，说等他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我笑而不语。

　　他还没有毕业，我就把他甩了。

　　他嗷嗷哭，问我为什么？

　　我还是笑而不语。

　　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后来，我又谈了位大学生。20岁，长相俊朗，是个话痨。

　　再后来，我又甩了他。

　　……

　　媒体开始争先报道我的恋爱故事。

　　“女首富最爱小鲜肉。”

　　“郑芸最青睐姐弟恋。”

　　“没有人可以永远20岁，但郑芸的男朋友可以。”

　　……

　　我对八卦新闻笑而不语。

　　他们只说对了一半。

　　我的男朋友，除了都是20岁，还有一个共同点：话痨。

　　15

　　几十年过后。

　　我终于寿终正寝了。

　　我径直跑去找孟婆。

　　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冲她大吼一声：“孟婆，我要告你。”

　　孟婆一惊。

　　片刻之后，才认出我。

　　只见，她眉头一皱，也拍了一下桌子。

　　“小白，我忍你很久了。”

　　这一回，轮到我吃惊了。

　　谁是小白？

　　小白是谁？

　　“啪——”的一声，孟婆又拍了一下桌子。

　　“若不是老黑用10年寿命相抵，我能被你冤枉了两次？”

　　我蒙了。

　　孟婆在说什么？

　　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就在我疑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白，我在彼岸花前等了你许久，也没有等到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脱口而出：“我抄近路了。”

　　再抬眼一看，竟然是杨风！

　　身穿着一身黑衣长袍，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我的眼睛湿润了，一头就扑进他怀里。

　　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等我。”

　　“你放心，我有孟婆的把柄，我会威胁她给我们走后门，让我们投个好胎，下辈子也在一起。”

　　说完，我偷偷瞄了孟婆一眼，见她的脸抽了又抽，时而绿，时而白，时而红。

　　哇，太可怕了。我又赶紧把头埋回杨风的怀里。

　　杨风尴尬地咳了两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小白，你没有经过彼岸花前，以前的记忆还没有回来。走，我带你重走一圈。”

　　我听不懂。

　　但，还是跟他手牵着手，去赏彼岸花了。

　　血红的彼岸花开得妖艳，红得刺眼。我却对它们无感。

　　仿佛，是看的太多了，看腻了。

　　浓郁的花香袭来，倒是令我一阵阵眩晕。

　　脑海里涌进了许多碎片记忆。

　　我顿感头痛，抱头蹲下。

　　“小白，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小白？小白是谁？

　　哦，小白是我！

　　待我再次站起来，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白袍。

　　我甩了甩长发，扫了他一眼，邪魅一笑：“老黑，我回来了。”

　　我，不是郑芸，我仍是震慑三界的白无常！

　　他，也不是杨风，仍是黑无常，倾慕我万年的老黑。

　　“小白，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想你！”老黑扑了过来，在我怀里哭唧唧。

　　我一脸嫌弃地把他推开。

　　“老黑，我们这些在地下当差的，去人间轮回体验人生都会有百年寿命。你却如此短命，真没出息。”

　　老黑抹了一把眼泪，一脸的委屈，“还不是因为你瞒着我偷偷去排队了。”

　　我抽了抽嘴角。

　　什么叫偷偷地？我去排队轮回，还要请示你啊？

　　他继续巴拉巴拉。

　　“当我知道你快要轮回三世的时候，已经迟了。我只能去插队了。”

　　“插队要减掉50年寿命的，为了和你一同轮回，我容易吗？呜呜……”

　　我白眼一翻，“那你不是还有50年吗？怎么三世都不到20岁就呜呼了？”

　　他又抹了一把眼泪，“还不是因为你。”

　　“为了确保在人间能够遇见你，我又自愿减了10年寿命。”

　　“为了让自己三世的名字都一样，让你容易记住我，我又主动提出再减10年寿命。”

　　“为了确保你三世都记得我，不丢失前世记忆，我只能再减10年寿命，孟婆才同意在你的孟婆汤里兑水。”

　　我抽了好几口凉气。

　　原来我一直冤枉了孟婆啊？

　　以后看见她，我得绕路走了。

　　老黑还在抹眼泪，我心一软，直接把他搂进怀里。

　　“行了，下次我去排队的时候，一定带上你。”

　　他破涕而笑，问：“真的吗？小白你可不能骗我。”

　　我拍着胸膛保证：“真的，不骗你。”

　　下一次，也是万年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一万年才能排队一次，轮回三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