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哟，哪儿来的俏姐儿，是你家买来的吧？我说，村里哪家好姑娘愿意嫁到你家来？被王家姑娘退了婚，现在只能买个没人要的穷丫头回来当媳妇儿哟！”

　　张婆子才在村长家见过林六娘的，现在却装作第一次见似的，话语里充满恶意。

　　“呸！”周寡妇朝那妇人唾了一口，“你这婆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家川哥儿什么样的姑娘配不得。你家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天天跟在王家姑娘后面，别说王姑娘瞧不上了，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过去！”

　　说起来，张婆子的儿子这事还真和周鹤川有些关系。

　　张婆子的儿子名叫张二狗，是村里有名的混混，整日不务正业不说，还是个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的无赖。

　　一年半前，张二狗看上了村里长得最好的王姑娘，闹着要娶王姑娘。

　　张婆子心里其实对把自己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的王姑娘很是不满，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请了媒婆去王家。

　　那时候，周鹤川中了院试第一，前途无量。

　　王家正有意和周家结亲，便婉拒了媒婆，言语中透露出张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意思，他们家女儿日后可是要做举人娘子的！

　　张婆子自觉没脸，从那以后一并记恨上了周家。

　　直到周鹤川断腿，本来与周家交往热络的王家一下子断了联系，结亲的传闻也没了下文。

　　张婆子正暗自幸灾乐祸呢，哪知本就不死心的儿子更起劲了，天天追在王姑娘身后，大献殷勤，还拿家里的钱买东西讨好王姑娘，成了村里的笑话。

　　“哼！你家川哥儿就是再好，也是断腿之前的事了！现在也不过是个残废！”张婆子听到自己儿子被奚落，忍不住了，“你还当你家川哥儿以后能考举人老爷哟？”

　　周鹤川的腿一直是周寡妇心里的痛，如今被王婆子这么几番提及，周寡妇只觉得气急说不出话来。

　　林六娘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周寡妇，一向没有与人争执过的她也觉得气愤难忍，开口回击道。

　　“我是自愿嫁到周家的，相公虽然双腿有疾，但是腹有才华，令人仰慕，不似那些偷鸡摸狗之徒！”

　　“你这丫头好牙尖嘴利，竟敢和长辈这么说话？”张婆子没想到看上去乖顺的林六娘竟敢出口怼她，恼羞成怒地看向周寡妇，“周寡妇，你也不管管你儿媳妇吗！”

　　周寡妇这会儿也因为林六娘的回击缓过儿气来了，只觉得心中痛快。

　　“我家六娘好得很，又俊又能干，我周家积了几辈子福气才讨回这么一个好媳妇，不牢你操心！张婆子你还是盯紧了自家儿子，现在日子不好过，别把家底都败光在女人身上了！”

　　说完，不再理睬张婆子的气急败坏，拉着林月娘坐上了门口的牛车，往集市赶去了。

　　一坐上牛车，周寡妇刚才在张婆子面前强撑的脸还是沉了下来。

　　林六娘知道她还是被张婆子说得那些话伤到了，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你别在意这些人说的话了。日子是我和鹤川过的，在我眼里，鹤川什么都好，管别人怎么想呢！”

　　“诶——”周寡妇叹了口气，“好孩子，娘没看走眼……都是娘拖累了鹤川这个好孩子，鹤川从小就聪明孝顺，娘从小就看出来他不是一般的孩子，家里条件一般耽误了他读书，但他次次都考第一……”

　　“两年前他中了秀才，娘心里想着他总算有个好前程，谁知道这孩子为了给我找治病的药从山上摔了下来……都怨我这个做娘的拖累了他……”

　　“周大娘，你也别自责了。周郎君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就是如今不能继续参加考试，凭借周郎君的才华，还怕吃不上饭吗？”

　　赶牛车的车夫听见婆媳俩的谈话，插了一句嘴。

　　他也是永丰村的人，对周鹤川的遭遇十分可惜。

　　就在这一来一回说话间，县城到了。

　　车夫进了城门后放慢了速度，扭头笑呵呵地问周寡妇，“今天去哪个集市？南边还是北边？”

　　县里有一南一北两个集市，南集市卖牲畜家禽多，蔬果少，人流量稍差；北集市卖蔬果米面多，但是竞争也激烈。

　　周寡妇从前多是去北集市，也去过南集市，卖得都差不多。

　　周寡妇刚要说话，林六娘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娘，我们去南边吧。”

　　不知怎的，她心里觉得南边要比北边好。

　　周寡妇对这两个集市的选择倒是无所谓，毕竟北边虽然人多但是竞争也多，南边虽然人少些，但是竞争也小，综合下来看，这两边卖的都是差不多的。

　　因此便听了林六娘的话，叫车夫往南边去了。

　　如今日头刚升，正是热闹的时候，远远地便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

　　车夫把周寡妇婆媳在集市入口处放下，帮着她们把竹筐挑到摊位后，就离开了。

　　周寡妇这次带了六筐菜来，约有三百斤重，按照往常来看，能在天黑前卖掉两百斤就算不错了。

　　不料周寡妇和林六娘刚占好摊位，就有顾客上门了。

　　是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

　　一看见周寡妇婆媳身后摆着的竹筐，眼睛放光地围上来。

　　“大娘，你这儿有多少菜？”

　　这人也奇怪，第一句不问价钱，倒问有多少。

　　“三百斤。不知你要多少？”虽然觉得奇怪，周寡妇还是回答了他。

　　“可能让我验验货？若是成色不错我都要了。”年轻人一开口周寡妇和林六娘都惊了。

　　周寡妇赶忙让出了位置。

　　年轻人翻了翻筐里的菜，见色泽形状都不错，当即拍板，“行！大娘，你这菜我都要了！”

　　“都要了？”周寡妇再次疑心自己听错了，“这儿可有三百斤菜呢！”

　　年轻人笑了，“大娘你放心，我不是骗子，我是丰乐饭馆的伙计，这菜我按十文一斤的价格给你，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