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之接过沙石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确定这与凶手现场留下的沙石一致？”

　　宛烟安静地看着苏季之，慢条斯理，“大人可相信我，也可不信我。”

　　尾音上挑，寻常话也显得娇嗔，毕竟是小女孩心性，还记恨着刚才他的语气不善。

　　苏季之目光沉沉，宛烟淡淡地移开视线。

　　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妇人震耳欲聋的哭声。

　　苏季之不耐地蹙起眉头，明显讨厌这样的场景：“什么人在府衙喧闹？”

　　苏季之打开内堂殿门，宛烟顺着苏季之的肩膀看过去，三位身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妇人推搡着站在门口。

　　门口正中的妇人四十多岁，红宝石头簪在阳光的照耀下时不时闪着红光。

　　她身边的两位妇人三十多岁，一个年纪稍长，身材有些发福。

　　另一个年轻，低着头，手臂正被妇人拉着，一脸不情愿。

　　两名衙役走在三人身后，急急解释：“苏大人，这是魏副将的夫人，从京城赶来，说是一定要见大人，属下拦也拦不住。”

　　苏季之看向为首的妇人，冲着衙役摆摆手。

　　两名衙役毕恭毕敬站在门口。

　　不等苏季之说话，为首的妇人闯进内堂，大大方方坐在正中椅子上，冲着宛烟努努嘴：“去倒茶。”

　　宛烟：“……”没动。

　　另外两位夫人站在门口低垂着头，恨不得现在就走。

　　苏季之冷笑：“请问这位是……”

　　“我家老爷是威远军副将魏正武，我是二品诰命夫人，苏大人，我家老爷在桐山府出事，现在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苏季之沉下眉眼，气压变低。

　　宛烟看这场景，有些心跳。

　　魏夫人道：“得到老爷出事的消息，我马不停蹄赶过来，老爷为朝廷鞠躬尽瘁，现在遇害了，苏大人，你要为老爷做主啊。”

　　说完魏夫人掏出手绢在眼角按了按，再次示意宛烟给她倒茶。

　　宛烟看向苏季之，他没有任何表情。

　　于是她顺从地走到桌前拿起茶具，为魏夫人倒了一杯清茶，随后回到原地。

　　苏季之死死盯着魏夫人，压抑着火气，“查案是我们官府的事，魏夫人从京城过来，正好可以说说魏副将在京城的情况。”

　　“既然苏大人有意了解老爷的情况，为什么不去京城呢？还是说京城路远，苏大人以此为借口拖延办案时间？”

　　魏夫人态度蛮横：“如果我不来，案子是不是就这么放着？苏大人想让凶手逍遥法外？”

　　宛烟看向苏季之。

　　他仍旧站在刚才的位置，脸上挂着寒霜。

　　“老爷出事到现在有一天了，如果还不赶快查案，凶手逃跑怎么办？况且，苏大人从京城来桐山府时间也不短，不能推诿啊。”

　　苏季之在京城口碑不好。

　　在魏夫人看来，他胆敢顶撞皇上，是因为脑子不灵光。

　　所以他才从大理寺卿被贬为桐山府尹，官职一下子降了好几级，这不是傻子吗？

　　魏夫人根本没把苏季之放在眼里。

　　平日魏夫人在京城社交圈仗着魏正武威风惯了，不说横着走吧，丝毫没把在朝廷无根基的苏季之当回事。

　　不过现在他站在门口，明显压着怒火，周身散发着隐忍。

　　魏夫人的心还是跳了跳。

　　传言苏季之心狠手辣，她给苏季之来了个下马威，也不敢太造次。

　　魏夫人呷下一口茶，故作姿态，缓缓指指门口的两位妇人。

　　“这是我们府上二姨娘和三姨娘，我这次把她们一起带过来，苏大人想了解什么情况就一起问吧。”

　　苏季之已经有把握凶手就在桐山府，他本想靠着窗口的沙石锁定凶手范围。

　　魏夫人突然造访，又在这里大放厥词，苏季之烦得已经握起拳头。

　　“既然这样，本官就问几句。”聂方和苗弘都不在，苏季之看向宛烟：“宛烟，笔墨伺候。”

　　魏夫人斜了一眼宛烟，小姑娘貌美如花，在苏季之面前低眉顺眼，居然还穿着露脐装。

　　这更坐实了她对苏季之的不屑。

　　宛烟被点名，心里突突，走到桌案旁研磨，沾笔，发现苏季之还是一动不动，她便端坐到桌前。

　　两位姨娘被迫抬起头，看向大夫人满脸幽怨。

　　苏季之脑中飞快理着思路。

　　大夫人让他问话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魏副将遇害，与这两位姨娘有关系？

　　凶手既然锁定了，接下来就是作案动机，难道动机在面前这两位姨娘身上？

　　苏季之没有去魏府问话，是因为苏季之只想抓到凶手了事。

　　只要能向皇上交差，他不在乎魏正武的死亡原因。

　　不过魏夫人此举省了苏季之很多力气，多条线索也不是坏事。

　　苏季之的目光在三位妇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尤其是坐在那里端着茶水，浅浅斟酌的大夫人。

　　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冲着门口喊道：“来人，将大夫人送入大牢。”

　　大夫人手中的茶盏咣啷一声掉到地上，猛抬头呵斥：“苏季之，你敢，我是二品诰命夫人，你敢动我？”

　　两名衙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刚才大夫人的话两个人都听到了。

　　苏季之来到桐山府这段时间，虽与大家不太亲近，百姓口碑却比历届府尹都要好。

　　连带着大家出去执勤，也比从前顺利很多。

　　再说他们的俸禄，每月按时发放，只多不少，这是前几任府尹任职时，绝对没有的情况。

　　苏季之住在府衙，平时吃的用的十分简单，与从前的府尹比起来，用度不止少了一星半点。

　　余下的银子去哪了？

　　改善大家的伙食，也给大家发福利。

　　在这些衙役心里，苏季之是桐山府历任府尹中难得的好官。

　　不管他在京城时什么样，至少在桐山府，苏季之值得大家尊敬。

　　刚才大夫人出言不逊，两位衙役早就忍不住了。

　　案发后，苏季之如何破案，如何亲力亲为，他们比谁都清楚。

　　居然说苏大人不作为，真是什么人娶什么妻。

　　魏正武服下合欢散暴毙教坊司，衙役们私下早就在议论。

　　这样的人居然是大祁国的威远军副将，想想都让人不屑。

　　两位衙役没留情，不管大夫人如何挣扎，合力将她夹起来，拖出内审堂。

　　一名衙役甚至趁机踢了大夫人一脚，疼得大夫人比来时哭咧的声音还大。

　　挣扎无果，大夫人破口大骂。

　　“苏季之，你别得意，等我向皇上参你一本，让你府尹都做不成，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胆子太大了。”

　　大夫人后悔莫及，都说苏季之心六亲不认，刚才她何必在他头上动土？

　　大夫人对视上吓得一脸懵圈的二姨娘和三姨娘，觉得她的脸丢尽了。

　　“苏季之，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苏季之冷冷，对此一脸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