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碰 疼你了?”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许瑾乔连忙安慰:“不疼不疼,我给你瞧瞧,不要怕。放心,我在这里呢。”
向来孤高的国师大人心底微微一动。
自他应劫成为南朝国师,遇到的人面对他皆尊敬不已,惶恐非常,又似乎畏惧于他神秘非凡的本事,做事战战兢兢。
他们不爱他,尊敬是因为畏惧他,忌惮他,羡慕他,有求于他,更欲交好于他。
偏这个女子把他当做弱小者而爱护。
这种滋味......很奇妙,从未体验过。
百里空青破天荒的没有再反驳挣扎,任由许瑾乔动作,些许好奇不经意间油然而生。
[叮!SSR百里空青好感度+10,目前进度:10/100。]
等等,我的挂呢?
——许瑾乔这才发现,因着百里空青目不能视......
他竟然没有受到美颜Buff的影响!
原来让所有“见”到你的人第一眼给你加20%的好感度,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见”!她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倒也不影响,对她而言,万事尽心尽力,有则锦上添花,无则顺其自然。
难不成她靠自己便不行了?
玄妙的因果在此刻野蛮生长,因缘而起,命中注定。百里空青浑然不觉。
按了一圈并无大碍,小宫女这才放下心来。
扫视了一眼周围,许瑾乔语气苦恼:“这下遭了!书都没破损,待会我拾起来放回原位便好。只是这花瓶......”
她哭唧唧地念叨:“这花瓶外观精美至极,看着似乎十分珍贵,偏无意间被我打碎!这下可好,若是价值连城,卖了我也赔不起!”
百里空青寻声淡淡的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眉眼之间尽是淡然:
“不过是官窑里批量生产的货物,值些钱但算不上价值连城。”
小宫女好奇地盯着他嘟囔:“当真如此?”
她一双眼亮晶晶的放着光,可转瞬又垂头丧气:“你目不能视,又从何知晓?莫不是宽慰我的吧。况且,公子双目失明,为何会在这藏书阁里?”
百里空青噎住了,天眼为超凡手段,若凡人知晓便沾了因果,自然不能透露。他愣愣半晌,哑口无言。
许瑾乔却没有理会他,自己心中就给他拼凑出了一套合理的解释,她忽然伸手摸了摸百里空青的头,表情又怜又爱:
“我知晓你的身份了!你定是......”
百里空青心微微一跳,莫非真给她猜到了?
“你定是宫中近日请来的琴师,乐风大家!”许瑾乔语气自信笃定道。
猜错了。
百里空青竟隐隐有些遗憾。
但转念一想,这宫内也无人知晓国师双目失明,她自然猜不到自己身上来,甚好。
不出声便是默认了。
许瑾乔顿时一脸仰慕:“我听闻你虽自幼目不能视,但琴艺超绝如行云流水,据说还能绕梁三日,可厉害了!”
南朝乐师算是贱籍,地位不高,大多是盲人,跛脚等谋生的手段,做到极致也不过是被达官贵人观赏,收编。
许瑾乔却没有那些偏见,她看着“乐风”轻声安慰道:
“乐风大师......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见。学无止境,我知晓你渴望读书,看看这个世界,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这样只会触景生情啊!
百里空青自然明了她的意思。
一个没有盲文的朝代,对盲人而言,大多终其一生也无法读书习字。
而受限于身体的残缺,能学一份技艺养活自己已实属不易,如何奢望去学习更多的东西?
更不论最宝贵的知识往往掌握在贵族手里,若木阁集齐天下典籍,为其中翘楚。来到这里,空怀宝藏却看不得,这是多么痛苦而令他绝望的一件事!
虚负远志而无奈,她以为他心有不甘,来到这里自欺欺人,殊不知唯独他是那个例外。
百里空青捋了捋自己宽大的袖口,撑着地面利落起身:“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感应着飘入室内的风声,他如能视物般步履从容,径直走到窗前“眺望”远方天际。
涌动的凉风吹起发丝,衣诀飘飘,淡若轻云。他好似九重宫阙之上的仙神。
许瑾乔看呆了,抿着唇走到他身边,期期艾艾:
“我,我......你若是不,不嫌弃,我愿意教你读书。”紧张的她都口吃了,也许还有极致美色的震撼。
百里空青看向许瑾乔轻轻摇头,眼里毫无所动:“显然,在下并没有什么能给姑娘的。”
“可是......我也从未想过得到什么。”
许瑾乔歪了歪头,语气失落:“难道,做事一定要有目的吗?亦或是要有意义?我什么都不要你的。”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为什么要人为的避免呢?去面对,去接纳甚至享受,难道不是一种更好的修行吗?”
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如潺潺泉水般纯净清澈,百里空青一愣。
他本想说自然如此。
这天下之人,哪一个不是为了达成目的去做事的?
农民为了活的更好劳作,地方官员为了利益剥削,中央大臣为了权利斗争,商人为了名声施粥......连他,也为了看到更多而努力修炼。
幼时被师傅捉弄的懵懂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变得不近人情。
可她说这是一种修行......
嘴张了张,一时间百里空青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这样想的?人若是接受了太多,心变了,岂不脱离了本意。”他呐呐嘴硬。
“我想,人活在世上的意义莫过于此,在经历了不同的人或事,品尝日子的酸甜苦辣后,还能坚持本心......”许瑾乔见他哑口无言,不由得勾起唇角。
“正如你弹奏的琴曲,分明有那么多种情感。或许你的技艺以足够精湛,想象丰富足以代入了,可那真的已经臻至完美了吗?”
去面对不代表改变,接纳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完善。万物入眼不入心,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修心。
男人手指微动,缓缓握拳。
他以为的不入凡尘,其实又何尝不是自以为是的一种束缚?真正的修行难道就是断情绝爱吗?不,不是。
回首前尘,他似乎......真的忽视了很多东西!
霎时间,百里空青心中直冒冷汗。
师傅曾说,一念即一劫。
劫有大小,因人而定,过则万事顺遂,错则寸步难进,直到今日他才恍然发现,是他钻牛角尖了。
这时,许瑾乔煞有其事的拍了拍百里空青的肩,语重心长活像个小大人:
“乐风前辈,你呀,就是想太多。这样活着会很累的。若是世上所有人都怕那因果,人与人之间就没有交情往来了。
长此以往,村将不村,城将不城,国将不国,多可怕呀!”
她说的不无道理。
一味的拒绝与避免,终其一生,什么也没有经历,又何谈修行?
百里空青弯了弯唇,释然一笑。霎时间如冰雪消融大地,明月落下枝头,叫人见之忘俗。
心念通达,高雅出尘的国师大人敛眸,眼底闪过笑意忽而低声道:“唠叨。”
[叮!百里空青好感度+10,目前进度:20/100。]
“嗯?你还嫌我唠叨?!我分明是看你着相才特意为你解惑,不领情就算了,哼!”许瑾乔气哼哼地嘟囔,瞪大了眼睛。
好嘛好嘛,从聒噪到唠叨,也算进步了。
许瑾乔深知,对付这种人,就要强势的进入他的世界,不给他......半点反应时间。
——————无聊小剧场——————
又过了数月。
百里空青的神秘师傅躺于山顶岩石之上摇晃着酒壶,喝的醉眼迷离。宽大的衣袍堆积手肘,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微醺慵懒。
悠闲的喝了一口小酒,阳光下他俊美的侧脸熠熠生辉:
“也不知我那越来越没有人气的徒儿近日可好?”
这一代选他入世,如今这小子是否懂得修道先修人之理?
神秘师傅姿态随意的掐指一算,忽然脸色大变,猛的起身:
“坏了坏了,生死易渡,情劫难渡。我那徒儿应的分明是生死劫,如今怎的变成情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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